同性戀結婚，他們要死磕到底！
2024年2月15號，希臘當地時間的周四，希臘立法者以壓倒性優勢通過了同性婚姻和收養合法化的法案。
我自己現在就在希臘首都雅典，這幾天走訪了幾個相關地點，采訪了一些當地民眾，今天就和大家深入聊一聊這件事情。
是重大勝利還是國家隱患？
首先說，這次法案的通過，毫無疑問，是被視為 LGBTQ權利的里程碑式的重大勝利。 不過，為何在眾多歐美國家、乃至部分亞洲國家或地區都早已相繼通過了同性婚姻合法之后的2024年，一個歐洲申根國家“后知后覺”，通過同性婚姻合法化，仍被視為重磅新聞并且是重大里程碑呢？ 那是因為希臘是第一個通過這類法案的東正教國家！ 東正教是基督教三大流派之一， 另外兩個分別是天主教和新教。 圖：Shutterstock 不同于荷蘭、英國以及北歐多國等等教會已基本成為純精神領域單位的歐洲國家，希臘的教會仍然擁有著強大的力量。 而且希臘的整體文化氛圍也要傳統和保守得多。希臘的東正教教會在此前很長一段時間里就一直對該法案表示強烈反對，施加過強大壓力。 不過，法案還是由保守派政府推動，并且終于是通過了。 當天結果公布后，全場響起經久不息的掌聲。 圖：AP 但是呢，這個法案還是“留有伏筆”的：該立法將賦予同性伴侶結婚和收養的權利，但并未授予同性戀伴侶的代孕權利。 至此，希臘正式成為了東正教國家中第1個、歐盟成員國里第16個，以及世界上第37個允許同性婚姻的國家。 希臘總理米佐塔基斯領導的新民主黨起草了這項立法，在投票前向立法者發表講話時表示，“對于每一個公民來說，今天都是歡樂的一天。” 
他補充說，這項立法體現了國家的民主信條及其使希臘社會具有包容性、為所有公民提供平等權利的能力。 立法通過后， 他還在推特上肯定了其里程碑式的意義， “這是希臘進步和民主的象征， 也體現了希臘致力于歐洲價值觀的熱情。” 圖：Twitter 這項立法罕見地獲得了跨黨派支持，周四晚在希臘議會300個席位的四個不同政黨中贏得了176票。幾個小黨派拒絕了該法案，而 124 名議員公開反對或在這次歷史性投票中投了棄權票，其中大多數來自執政的保守派新民主黨。 數百名 LGBTQ 支持者渴望成為歷史的見證人，他們在議會外安營扎寨，在公布投票宣布時爆發出歡呼聲。 一對男男couple激動得擁抱在一起 圖：路透社
而來自東正教教會的反對者們則揮舞著圣經、圣像和十字架，在一起公開祈禱。 希臘東正教會及無數教徒的強烈反對是意料之中的，他們認為該法案的通過將對傳統家庭價值觀產生影響，并且批準該法案可能會導致同性戀夫婦獲得代孕權利。 這和十幾年前西歐各國推動同類立法時遇到的阻礙是相似的。 教徒們也站在議會外祈禱反對 圖：路透社 法案投票前，東正教教會領袖伊羅尼莫斯二世大主教表示，應該進行唱名投票，以便選民可以看到都是哪些立法者們投了（贊成）票。 極右翼政黨Elliniki Lysi表示，該法案是“反基督教”的，將損害希臘的國家利益。 那么，希臘的民間意愿又是怎樣的呢？ 民意調查顯示，大多數希臘人支持這項改革。同時，大多數希臘人也反對通過代孕將父母身份擴大到男性夫婦。 民調顯示，大多數希臘人支持這項改革 圖：ekathimerini
希臘本土網站ekathimerini表示，民調結果顯示希臘55%的民眾支持同性婚姻合法，53%的民眾支持同性伴侶領養孩子。
最低調的慶祝 主打一個隱忍
先來講講我所觀察到的東正教在希臘社會中的重要程度。 通過最近一段時間在希臘各地的旅行，我發現了很特別的一個現象。 那就是，普通市民在胸前畫十字的情況特別多！ 什么意思？ 就是說，相當比例的希臘市民們無論是走在街上，還是坐在公交車或地鐵上（一些地鐵路段是在地上行駛的），只要他們在半路看到了一所教堂，無論是社區小教堂還是主路上的大教堂，他們都要在胸前畫十字。 這樣的情景是我在西歐、北歐眾多國家所從來沒有見到過的。通過觀察，這些虔誠信徒的年齡段以中老年為主。歲數越大，比例越高。 整個希臘，無論大城市還是小鄉村， 大大小小的教堂都隨處可見。
2月17日和18日，我在雅典市中心共徒步走了7.2公里，途徑地區主要都是普通居民區，當然也夾雜著一些餐館、酒吧、公司、商店。 我不但行走在主路上，還深入了一些小區，走走停停一共用了4個小時26分鐘，我沒有在任何地方看到過彩虹旗幟，甚至連彩虹標識都沒有。 這種情況如果放在西北歐，甚至其他所有非東正教的歐洲國家都是不可想象的。當年其他國家（無論哪個大洲）剛剛通過同類立法的時候，城市街頭都是人聲鼎沸、鑼鼓歡騰，主街、居民區、餐館、酒吧、商店等等場所，彩虹旗幟星羅棋布。 法國東南部，人們在公園慶祝LGBTQ節日 圖：Shutterstock 柏林街頭，巨大的彩虹旗 圖：Shutterstock 人們走上街頭，慶祝這樣的歷史性時刻。這些掛出旗幟的人，這些走上街頭的人們，大多數甚至絕大多數都并不是LGBTQ群體 ，他們慶祝的其實是這個社會上更多的人能夠得到更公正，更包容的待遇。 這樣的場面在荷蘭、法國、德國等等國家都隆重上演過。 然而立法通過這三天來，我在雅典的絕大多數地方，甚至都沒有察覺到任何蛛絲馬跡。 除了法律通過的當晚，在雅典最中心的“憲法廣場”上有一些相關團體歡聚之外（人數也跟西北歐的同類活動沒法比），就沒有什么相關活動或社會層面的外在表征了。 雅典市中心地帶的普通街區， 攝于2月17日。
雅典是一個外國人多，開放程度很高的地方。首都尚且如此，其他中小型城市與鄉村當然就更沒有事關此事的歡慶氛圍與痕跡了。 當然，如果你特別留意的話，還是能看到一些“細枝末節”。比如，法案通過后的轉天，我在超市里見到一位老奶奶戴著彩虹旗幟的口罩。 用一句話總結就是：東正教國家的同性婚姻合法化，主打一個隱忍！ 實地對雅典市民對談
希臘當地時間2月17日下午，也就是法案通過的一天之后，我在雅典的希臘國家文化中心（一個位于愛琴海邊，集圖書館、畫廊、藝展中心、體育場館于一體的綜合性場所，是雅典本地人很喜歡去的地方）采訪了兩位當地居民，聽聽普通人對此事都是什么看法。 希臘國家文化中心
雅尼斯，男性，看上去二十四五歲的樣子（直接問年齡不禮貌），他首先言明，自己支持這項法案。 其次，他說，其實希臘多數人是不支持的，前天只是立法上的勝利，社會層面的接受還遠談不上。希臘社會的整體氛圍還是保守的。 他的話也驗證了我這幾天的實地觀察。 這種喜悅深入不到民眾 圖：Shutterstock 安娜，女性，與雅尼斯年齡相仿。她也是首先聲明了她支持該法案的立場，然后聊了聊其他一些細節。 她的看法與雅尼斯正好相反，她認為希臘大多數民眾是支持法案通過的。 對于該法案雖然允許同性戀情侶結婚，但不允許他們代孕這一點，安娜也有話說。 她說，按照希臘法律法規，即便是男女組成的夫妻，如果沒有無法生育的病癥，也是不能去代孕的。這個新法案不是專門針對LGBTQ群體的。 立法通過后幾個小時 希臘第一對同性夫婦在報紙上 發布了他們結婚的公告 圖：Keep Talking Greece 雅尼斯補充道，還甭提代孕，就算是領養孩子也非常繁瑣。即便是男女組成的夫妻，辦理好領養手續也需要兩三年之久。 審核期間，希臘相關部門要事無巨細調查領養父母的資格，甚至包括政治傾向。 因此，兩人得出的結論是，領養和代孕方面的嚴格措施并不是針對某一群體，而是全體社會。 值得一提的是，談到夫妻時，他們并不會說男女組成的夫妻就是“正常夫妻”，而使用的一律是“男女構成的夫妻”。 因為歐洲年輕一代基本已經達成了共識：性取向是由基因染色體決定的，不能因為男女情侶占大多數就說他們才是正常的，其他基因染色體決定的情侶就是不正常的。 代孕在很多國家都是不合法且被嚴厲抵制的 圖：Shutterstock 而官方大媒體采訪的更多的是有影響力的名人。 斯塔夫羅斯·加夫里利亞迪斯 (Stavros Gavriliadis) 是一位過敏癥專家和LGBTQ權利活動家，也是他和伴侶撫養的一個男孩的親生父親。 他說，自從孩子出生以來，他的伴侶沒有權利做很多事情，比如去接兒子放學，或者去領取成績單，甚至在緊急情況下，都無權將孩子送往醫院。 加夫里利亞迪斯表示，現在所有這些都發生了變化。 加夫里利亞迪斯和他的伴侶， 在聽到立法通過時熱烈地鼓掌。 圖：Keep Talking Greece 希臘國家人權委員會主席瑪麗亞·加武內利 (Maria Gavouneli) 在接受《紐約時報》采訪時表示，這一決定“早就該做出了”。 希臘“彩虹家庭”創始人斯特拉·貝利亞也表示，這是“我們多年來一直在奮斗的重大勝利”。 希臘通過同性戀婚姻合法這件事情，這就是目前我在媒體和實地中匯總的一些信息。這些東西當然遠遠不夠全面，同性戀婚姻的合法化會對一個宗教氛圍相對濃厚，文化上也相對傳統與保守的國家帶來怎樣的變化，還是需要長期觀察。
